Tuesday, October 27, 2009

第三者瞥見自己


這幾天和朋友談到靜心禪修,
其實我已經好久不再談起禪修的事了大半原因是,禪修不是用談的,是親身去實驗就是了對於老在文字觀念上打轉的情況,覺得沒什麼意義,不過是增長更多的頭腦知識罷了

記得200210月剛從緬甸密集禪修回來台灣,還俗後半年多,2003年時與一些友人出遊分享個人的生命能量,就只是很隨意的談著。當中有人半開玩笑問說,「師父,妳是不是有想要開創一個新興宗教?」我說我對宗教一點興趣也沒有。當時我心裡想著:我才讓自己從神壇上走下來,怎麼可能又去製造出一個祭壇,讓自己成為壇上被祭拜的對象呢?我是個活生生的生命,絕不可能活在某個盒子裡

有一些友人,他們在我還俗後仍然叫我師父我個人從來不習慣被叫師父,覺得師父有上下關係我喜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彼此平等的朋友關係互動著。也認為我的生命經驗不一定適用於每個人身上,畢竟每個人太不同了,每個人有他自己的生命道路要去走,需要去經驗他自己的生命。不過,有時候覺得對方喜歡怎麼稱呼,就隨他們的意好了幸好我還俗後,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即使有人還叫我師父,不過就那寥寥幾位,彼此也幾乎沒怎麼碰面,所以也不會是個問題

他們提到在他們禪修靜坐時,可以觀照著自己的呼吸等身心現象,不過卻沒有過我提到的看到自己是個第三者,這第三者看著自己在觀照著呼吸等等身心現象我想起之前在印度時,碰到一位台灣友人也是這樣跟我說他的靜心情況,觀照著呼吸動作,卻是無法見到自己如同旁觀的第三者,看著自己在觀照著身心現象

其實沒法見到自己有如第三者觀看著自己在觀照呼吸,並不是什麼問題。這是Vipassana練習久了,自然就會見到的情況。有時人們有這樣的經驗,只是不一定有意識到。即使沒有任何宗教或禪修經驗的人,也會有這樣的經驗,那是來自過去世的熏習。以前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每個人自然會觀看自己的情況,後來發現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做。2002年在緬甸禪修的那段期間,見到自己多世以來修習Vipassana,恍然大悟:難怪從大學時候就開始參加佛七(念佛)多次,到出家後多次的佛七與平日的念佛或持咒經驗,我總沒什麼深層的親切感,就不過是一種寧靜感而已。但是打從1992年開始練習Vipassana,我是很自然就做起來,覺得相當契合,有種「就是它了」這種感覺。感覺到修習Vipassana之後,除了頭腦更清楚之外,心性也變得更柔軟,更多的制約被解除,執著心也減弱,內在力量更紮實。很奇怪的是,Vipassana修練的愈深入,對生命的慈悲心是更深層的,也更自然湧現的能量,不是頭腦上認為需要慈悲而去做的。這是我個人修習Vipassana之後最大的驚訝之處。


從小時候就常有自己如同第三者觀看著自己的經驗。印象最深刻的有幾件事


記憶中的小時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結伴去玩,涉水過溪,揀拾土塊堆聚烤地瓜,大夥兒玩遊戲或打球烤地瓜的分工合作,我會參與玩遊戲或打球的部分,我則通常是坐在一旁觀看著大家盡興地嬉戲然後,在觀看的時候,我見到自己是在觀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情境,我不是個參與其中的人,我是個在旁的觀看者印象中,這是念幼稚園之前的事了

再來是讀幼稚園時候的事。有天幼稚園發給每位小朋友小西點麵包,我和二姊二人開心地手上拿著麵包走回家。路途中,有位比我們大概年長三四歲的男生攔住我們,說我們哥哥欠他錢,要我們以其中一個麵包還他錢。我和二姊完全沒有懷疑,就把麵包給了他。回到家,問起哥哥這回事,他說我們被騙了,他沒有欠任何人錢或什麼東西。清楚記得當時我的感覺和想法:我沒有任何失望,難過或生氣的感覺,只是和二姊二人大笑著自己的天真愚蠢,那麼容易就相信人,不過覺得還好,至少他不是騙走了全部的麵包,我們手邊還有一個麵包可以享用著。當時我內心奇怪著為什麼有人要為了這麼一個小小麵包去騙人呢?我和二姊就把它當作是對方太需要那個麵包了吧。



接著也大約是讀幼稚園那段期間。有天下午,在朦朧的睡覺中被叫醒。喔,原來是爸爸,感覺到他雀躍的心情帶著我下樓,或者說是半抱著半牽著手,因為我還在睡夢中呢。到了樓下,走出門口,爸爸很興奮地指著一個東西說,妳看妳看,我們買了冰箱。還在睡夢中的我,朦朧雙眼迷霧,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冰箱。不過我可以感覺到爸爸的喜悅,他想分享這喜悅給我,同時也感覺到爸爸覺得能夠買冰箱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當下感覺到爸爸很疼愛我,還有我在爸爸的心中很重要,所以他要跟我分享這件他認為重要的事。


最讓我震撼的,莫過於八歲時的事件。當時祖母去世,所有家族都齊聚大伯父家奔喪。喪葬會場上,眾人齊聚,有太多太多習俗要處理的喪事了,人群擁擠著,環境充塞著各種聲音,喪樂演奏聲,人聲交談,人群往來奔走聲…… 我好像淹沒在那種壅塞又空盪的時空中,沒來由地大聲哭起來,像個哭泣著親人過世的小孩放聲嘶喊。

然後就在我大哭了一陣子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哭,不是因為傷心著祖母的過世,而是哭著自己落單了,沒有人照顧著我。就在發現的那一刻,哭聲停止了,我為自己這樣的發現感到震驚不已。我竟然沒有為祖母過世哭泣,我是為自己的落單被忽視而大哭?!

突然之間,我好像長大了一般,從此之後,就常常如此如同一個第三者,觀看著自己的行為與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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