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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曆七月一向被華人習俗視為鬼月,七月十五日這天是中元節,需要祭拜好兄弟,以求平安。七月裡,還有很多禁忌,例如這不是結婚的好時節,還有很多在這個月裡發生的一些事,也常會被人繪聲繪影流傳著。
我大姊是陰曆七月十五日出生的,不知道是否巧合,她天生體質就敏感。以前小時候三姊妹同睡榻榻米通舖,我和二姊二人一覺好眠到天亮,她卻總是常有鬼壓床經驗。
我大概天生流著反骨的血液,從小對這些教導人如何活在恐懼中的習俗,總是自然遠離,也因此反而對華人的習俗大半是很模糊不清楚。反而是隨著年紀增長,才有開放的心境來看待已深植民間生活的種種習俗。
灌輸你如何活在恐懼中,這是人世間的真相之一。宗教總免不了以恐懼引導你,統治者也總要製造恐懼,以便更容易掌控老百姓。我總記得一個古老的故事:國王問即將繼位的王子,「我兒啊,你希望人民愛你,還是希望人民怕你呢?」仍不失天真浪漫理想情懷的王子理所當然地回答著,「當然希望人民愛我啦,那表示我是個好國王啊。」國王回答說,「愛,無法掌控人,只有恐懼,才能掌控人。你當然要選擇讓人民怕你。」這真是多麼一針見血地,道出所有唯利是圖唯權是問的統治者真面目的一個大好故事啊。
陰曆七月,在台灣的中國佛教傳統*1將其宣揚為教孝月。中國佛教傳統中廣為流傳的故事,像是目犍連長者救拔母親出離地獄,還有以救拔地獄罪苦眾生的地藏王菩薩,在中國佛教甚為流傳廣受信眾受持諷誦的《地藏菩薩本願經》,詳述著地藏菩薩過去世種種救拔母親脫離地獄之苦的孝行,因此,陰曆七月的超度普渡習俗中,台灣的中國佛教長久以來就鼓勵著把陰曆七月視為教孝月。
對我而言,陰曆七月不僅是吉祥月,還有更特殊的多種意義。
一是,陰曆七月十五日是佛歡喜日和僧自恣日。
從陰曆四月十五日到七月十五日這三個月時間,沿襲著來自印度佛教的傳統,所有僧人必須安住在一個地方,靜修辦道用功,稱為安居。根據佛教律典記載,因為在印度這三個月是雨季,僧人(比丘與比丘尼)仍然出外行腳托鉢,遭一般社會人士譏嫌,說什麼出家人慈悲為懷,卻在夏日雨季外出,踩踏遍地出沒的蟲類傷生,因此,佛陀隨俗因應制定雨季三月安居*2,信眾們也在這時候護持供養僧人的安居生活與用功。
因為三月密集無雜事相擾,僧人們完全致力用功修道,很多人在這期間證果悟道,因此佛陀相當歡喜,就稱為佛歡喜日。
至於僧自恣日:在三個月安居圓滿這一天,所有僧團大眾集會一起。每一個人要在大眾面前,告白自己在這三個月中曾有的身語意過失,並懇請僧團大眾若有其他人見聞自己身行言語的過失,也請大眾慈悲舉出,以俾自己能改過,所以稱為僧自恣日。這其實是很美的修道團體之靈修旅程上的相互提攜,但是實際實行情況如何,是否流於儀式行禮如儀一番,又是否真的成為提攜增上的力量,或是有時反成為傷害的力量,就依情況而定。我以前出家所依止的僧團,算是頗為努力讓僧自恣大會達到名符其實的功用,姑不論其在執行層面上限於人的有限而少不了的缺憾,僧團執事人那麼出於真切的心就值得肯定。
二是,1984年的這一天,是我的出家日。
三是,2002年的這一天凌晨半夜,我在緬甸禪修時經驗到神祕經驗(so called “mystic experience” because it can never be understood by the logic mind)。幾天後,從來沒有思考或計畫過還俗的我,就在一念之間決定還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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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asa – Silence (from Song of Samadhi Album)
去年的這一天,Deepak和我在巴里受瑞典友人邀請,參加他們在家樂福附近的餐廳新開幕派對,餐廳以瑞典菜色點心為重點。在那人來人往杯斛交錯會談,充滿著生意盎然的聚會中,我一個人坐在那裡,聽著眾多社交場合用語之間,猛然一抬頭看,哇,好美的月圓啊。那光芒柔和閃亮在夜晚中,我突然憶起,喔,今天是陰曆七月十五日,就是七年前的今夜(2002年),我經驗到寂靜(Silence)。從此之後,我的人生是一個又一個的大轉折,那寂靜一直是我內在的中心樁。
我不禁懷念起U Kundala Sayadaw,感念他慈悲智慧的教導指引,他是我的法身父母。
Rooted in Gratitu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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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asa - Gratitude (from Song of Samadhi Album)
在我過去出家依止的僧團,不重視肉體出生的日期,重視的是出家日期,以這一天為生日。長久十八年的日子裡,我一直把這一天當作是我的生日。儘管我已經不再有著出家人的外貌,不再穿著出家人的衣服,這個陰曆七月月圓日仍然於我是個特殊紀念日子。
2002年到今年已經八年了。生命還是照樣不停流轉,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出現什麼,強烈的生死瞬間感總是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在這個紀念日,我送給自己的一句話是:Experiencing life in M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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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 of the Tribes (remix) by Karunesh (from Global Spirit Album)
*1之所以稱在台灣的中國佛教傳統,是因為我的認識僅止於是台灣的中國佛教寺院。雖然曾在1991年2月去過中國大陸的福建、浙江、上海、北京參訪過他們的佛學院,但是所知實在太有限。
*2在佛教《律藏》的記載中,處處可見到很多的僧人律儀都是因為社會人士的譏嫌而制定,這類律儀屬於僧人的生活規範,屬於威儀類,不屬於根本大戒、重戒或次重戒。這些生活規範的律儀,隨著時代變遷,隨著佛教流傳到不同地域,多少都免不了有所改變,即所謂的「因地制宜」。(有關現存的《律藏》,是約二千四五百年前的佛陀入滅後百年,印度佛教分裂成部派佛教,依據各個不同部派而流傳下來的《律藏》記載而出。所謂佛陀時代的戒律原始面貌如何,則是從各部派流傳下來的《律藏》,尋出共同的部分,以認定為是比較原始的,屬於未分裂前佛教僧團所共同遵守的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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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不知道為什麼,大概在這篇貼文之前的四五天左右,突然出現個念頭,要寫些什麼來記錄一些內在過程,然後蘊釀了幾天,就完成了這貼文。
有朋友來信問到mystic experience,問說,你開悟成道了嗎?
我真笑出來了。我說,I am not enlightened. And I never said that I am enlightened. 我不懂什麼是開悟,也不懂什麼是成道,又從不認為自己開悟或成道,更何況那也從來不是我的關心所在。我關心的是過著解脫的生活,自在地活在這世間。只要有解脫的能力,那麼用什麼外表形式(包括身分、角色、工作和關係)來活在世間,對我都不重要。那個神祕經驗讓我有了某種程度上具有這樣的能力,尚未圓滿,但已經走在這條道路上。
之所以稱為mystic experience,就是因為it can never be understood by the logic mind。任何人要把那種mystic experience稱為開悟或成道,那是他們的自由,也都是嘗試以世間有限的邏輯頭腦語言,來表達某種不在那世間語言範圍的東西。我喜歡以mystic experience稱呼那個經驗,覺得滿符合的,因為那經驗確實不是世間語言能夠表達的。
我把那經驗稱為是經驗到寂靜Silence,覺得這是個很恰當的表達。一旦你品嘗到寂靜(不管是過去世或今世),那個寂靜空間永遠不會消失的。任何時候,只要你願意的任何時候,可以隨時回來那空間,經驗那滋味,受用那寂靜空間很自然的不動轉力量。因此外在世界如何變化,個人經歷了種種轉折,大變遷,巨風暴,可是內在那個力量永遠在那裡,就好像是個中心樁一般。
有時候很喜歡一個人時,也會覺得那種喜歡也像這樣不變。
不同的是,中心樁的能量是寧靜的,寂靜的,非常滋養全身心靈。
而對人的喜歡是強烈的,濃烈的,時而讓人歡喜異常,總覺得可以死在裡頭。時而又折磨人心,充滿期待,卻又知道沒得期待,痛苦萬千,反反覆覆,也覺得不如殺了自己,或者就放掉算了。
所以,感覺上,喜歡一個人的那種喜歡似乎不會變,可是,它的本質就是反覆無常的。儘管如此,我不畏懼去經驗這種身為人本來就會有的這種種情緒變化,走它一遭,比較有人味,也覺得和大地較貼近。